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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以颜喻】樱桃、春/梦和活灵魂

///非典型破镜重圆///现实向半架空///一点点R16///团解散后两年再重逢///hyys联手当助攻///一句话gdxy///🈶️ooc 请勿上升蒸煮///







*

杜拉斯写道,我总算是做到了这一点,谈我像在谈另一个人,关心我自己像关心另一个人。

 

 

 

*

周震南所在的那个限定团解散的第二年,他和张颜齐分手的第二年,他又去纹了个纹身。

 

这对于他而言算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从来没有受过什么人的拘束,一向随心所欲,对一切都有自己的看法,不在乎好的坏的评价。

 

他这次选的位置是在左耳后那一小片肌肤,两枝野玫瑰缠绕在一起,纠缠出一种张牙舞爪的颓废美感,中间是花体英文,“Almaviva”。

 

活灵魂。

 

周震南忘了当初是怎么知道这个词的,总之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Almaviva”就已经深深地植根进他的记忆里,再也消失不了了。

 

纹好身之后又过了好几天,后来他要赶飞机去拍一组杂志内页照,那天他的机场图突然就被轮出圈,好多人都在转发站姐拍的那套图,那个纹身看着不甚清楚,偏偏是这种朦胧的美感让人兴趣大起。

 

周震南叹了口气看着微博上的图片。早该想到这样会引发很多揣测的,他无所谓,不过小助理已经在他耳边念叨一下午了。

 

“周老板,南哥,南总,我求求您了,您能别搞这种非常有深意很可能会被人深扒的纹身了吗,我是真的好害怕啊。”小助理欲哭无泪。

 

“这有什么。”周震南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扒就扒吧,还能扒出朵花来?”

 

“那你倒是说说你这个纹身是啥意思?”

 

“……呃。”周震南突然定在了原地,和小助理打着哈哈,“你不用知道。”

 

 

 

*

张颜齐所在的那个限定团解散的第二年,他和周震南分手的第二年,他给自己的右耳来了一枪。

 

哦,不是梵高那种,是他自己拿耳钉枪给自己来了一下。

 

张颜齐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一串殷红的血珠像樱桃一般顺着耳垂滚落,他轻轻“嘶”了一声,看那一抹红在地上砸开。

 

张颜齐老早以前就有打耳洞的计划,结果一直没实现,也没机会没时间去实现。正巧赶上他受邀去拍一套杂志内页照,负责人有让他戴耳饰的打算,他实在是受不了夹完耳夹之后连侧着睡觉都觉得疼的感觉,干脆打个耳洞一了百了算了。

 

他盯着镜子,犹豫着要不要给耳骨上也来一下。最后他还是没下手,默默地把耳钉枪放下了。手边还摆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对玫瑰形状的耳钉,做的很精致,他过了会儿拿出一枚戴上,疼的轻轻吸了口气。剩下那枚他都不碰了,直接放在盒子里,再把盒子塞进行李箱。

 

他过两天要去赶飞机,去南方的一个小镇。他一直对这种还要拍外景的内页照十分不感冒,拗不过公司那边才勉强答应。事实上他早就开始想象工作完溜到街上逛逛,给新歌也找找灵感。

 

公司老板要是知道他权当是放假一般拍这组照片,估计会气死。

 

耳垂上传来一阵刺痛,张颜齐舔了舔嘴唇,看着桌上那盒香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他慢吞吞地推开窗户,掏出打火机,咔哒一声按下开关,点燃那根烟。

 

尼古丁至少可以麻痹心理上的疼痛,这是张颜齐很早以前就学会的道理。

 

他望着窗外的夜色,青白色的烟雾把他包围。

 

 

 

*

别人谈恋爱是一天天往后数,记录的是在一起的时光,张颜齐和周震南谈恋爱是倒数,不算在营里的时间,就是倒计时两年。

 

他们在一起过过很多个节日。成团一个月,成团百天,成团……还有团员的生日,他们都曾一起度过。成团的时间越长并不意味着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越长,相反,这个计时就宛如一颗定时炸弹悬在他们头上,提醒着他们,你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了,一天比一天少了。

 

解散那天,他们在开演唱会的场馆里,所有人都疲惫的要命,最后一首曲子唱完,他们朝四面八方鞠躬,然后升降台缓缓下降。

 

所有人都打算坐车回去休息了,张颜齐却把周震南堵在化妆间之后把门反锁。妆未卸,衣未换,口红被晕开,发型变得凌乱,他们几乎是近乎急切地拥/吻在一起,舌尖被对方咬/破,于是就心甘情愿交换血液交换灵魂。那个吻又激烈又色/情,氤氲开情/欲的热潮,像一场千万蝶群和候鸟的单向迁徙,吻到心都开始抽疼,吻到不能呼吸也不停。

 

周震南趴在化妆台上,大片肌肤 裸/露 在空气中,被张颜齐微凉的指尖轻轻触碰就会勾起一阵战栗。他咬着唇让自己不叫出声,却偏偏被张颜齐用手抬起下巴,动作蛮横不讲理,语气却温柔得近乎祈求:“叫出来,好不好。”

 

说完他就保持着抬着周震南下巴的姿势吻了下来,虔诚地像是在朝圣。

 

周震南高/潮的同时落下了眼泪,他颤抖着嘴唇回吻张颜齐,指尖嵌进了张颜齐的蝴蝶骨里。

 

那场为时两年多的恋爱被他们用性/爱画上了一个并不完美的句点。

 

 

 

*

“张老师,醒醒,下飞机了。”张颜齐的肩膀被助理摇了摇。

 

张颜齐倒抽了一口冷气,逼迫自己睁开眼的同时就直起身子低头去看自己,没有出现自己想象中的情况才松了口气倒回去。

 

草。张颜齐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梦见什么不好,偏偏是这种梦。

 

飞机滑行的速度渐渐变缓,张颜齐随着人流站起身,觉得有点心累。果然是太久没有性/生活了,怎么连那么久远的事情都能梦见,还特么真实的要命。

 

下了飞机,张颜齐刚把飞行模式关掉,何洛洛的电话就打进来了。男孩子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净明亮,在电话那头笑嘻嘻的:“颜齐,下飞机啦?我们剧组过两天还要出外景,离你拍杂志照的地方不远,到时候有机会见见!”

 

“……好,行。”张颜齐应道,“焉栩嘉没跟你在一起吗?”

 

“没呢,他这几天没在剧组。”何洛洛说,“他去找……呃,没什么。”

 

张颜齐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何洛洛欲言又止的内容是什么,但是他并不想去刨根问底。又或许是他想着不会那么巧,总之人有时候该装傻就得装傻。于是他说:“行,知道了,先挂了。”

 

“OK!”何洛洛赶紧跳过话题,“拜拜!”

 

张颜齐后来才发现,装傻到最后坑的是自己。

 

 

 

*

周震南不是个很斤斤计较的人,他明白有资源对于自己而言是件好事儿,所以很多时候并不会太排斥自己的合作对象。但是今天他像是被敲了一榔头似的愣在原地瞪着同样愣住的张颜齐,好半天才想起来拿手机打电话问经纪人:“我怎么不知道这次的杂志不是我一个人拍呢?”

 

“什么?”对面的经纪人懵了,“不是早就告诉过你吗?我当时还觉得你答应的太爽快了有点不正常呢?”

 

“什么?”周震南更懵了,“我怎么不记得了?我失忆了?我这是从平行世界穿越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再一次点开之前经纪人传来的文件,仔细一看才发现,估计是接到通知那一晚太上头了,没注意到开头的字儿。

 

张颜齐此时此刻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他宛如一个患了创伤后应激综合征的患者,抓着助理的肩膀,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不是,我怎么不记得我要和别人合作?”

 

小助理轻轻地把张颜齐的手扒拉下来,扯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说:“张老师,经纪人姐姐要是知道了你这么说,估计会说,‘张颜齐,你还能记住什么!’”

 

张颜齐自认理亏,却被“要和周震南合作”这个从天而降的恐怖故事惊的不轻,手指的骨节被他自己捏的咔哒响,过了会儿终于败下阵来:“我要去洗把脸冷静冷静。”

 

他就这么在周震南面前落荒而逃。

 

张颜齐蹲在洗手台边的时候,简直觉得在飞机上的那个梦是周震南给他托来的,怎么就会这么巧?

 

他看过很多堪称毒鸡汤的文字,什么趁着年轻就拼一把吧,去轰轰烈烈地爱一场,无所顾忌也不要退缩,不问未来活好当下。道理他都懂,他也确实轰轰烈烈地爱了一场,等到要分开的时候他却退缩了。

 

娱乐圈是个很残忍的地方,在一起就是在一起,分开也不需要理由。

 

张颜齐突然就觉得自己好矫情,怎么一到了和周震南有关的事情,他就会反应这么激烈,像灵魂被撕裂一般,活着都成了煎熬,简直没道理。

 

他闭上双眼,后脑勺抵在墙壁上,重重地叹了口气。

 

 

 

*

周震南挂了电话之后愣愣地看着张颜齐远去的背影,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耳后的纹身。

 

从入营之后认识张颜齐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轨迹就发生了很细微的变化。

 

无论是第一次公演之后张颜齐替他抹掉眼泪,还是天台读信的时候他笑骂张颜齐“你可真行”,张颜齐这个人挖掘了他身上太多的可能性,也让他认识到义无反顾地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他知道和张颜齐在一起将会承担什么后果,但是一向冷静的他就算是一脚踏进沼泽也认了。分手后他竭力避免回忆和张颜齐的过往,也因为限定团解散之后见面的机会更少,他不会去想到过去的很多事情。

 

但是今天张颜齐就这么突然地、突然地出现在他的面前,杀了他个措手不及。他没想明白为什么会双人合作拍这组杂志内页,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一些故事莫名其妙发生,一些故事莫名其妙结束,难以言喻。

 

张颜齐没过一会儿就回来了。工作人员说这次的拍摄地点不在棚里,去外面拍。

 

周震南落在了最后面。南方小镇的阳光总是很充足,他被晃的微微眯起眼睛。记忆里也是这么个盛夏,他站在C位出道,也是这么个盛夏,他在回酒店的路上勾着张颜齐的手,悄悄地牵了一路。

 

只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

拍摄很顺利。或许是两年多磨合出来的默契,就算是分开了那么多年,他们还是能找到彼此的点在哪里,然后努力配合。

 

把工作和私人感情切割开,是成年人必备的技能之一。

 

可是工作人员把一盘樱桃放到周震南和张颜齐面前的时候,他们俩还是傻眼了。

 

“……?”张颜齐瞪着那盘樱桃,“这是在这个地方拍摄特有的福利吗?”

 

“想什么呢。”工作人员无语了,“道具,这是道具。”

 

张颜齐默默地看着那一盘樱桃咽了口口水。周震南抱着手臂在一旁看,被张颜齐的目光给感染了,也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工作人员更无语了:“……你们的眼神怎么一个比一个饥渴,一会儿开拍就能吃了,啊。”

 

张颜齐是真的到了开拍的时候才明白什么叫“能吃”。

 

“能吃”的意思就是,他刚刚按要求躺下摆好pose,虎牙尖刚刚咬到樱桃肉,就被工作人员喊停了:“OK,南南躺过去。”

 

张颜齐吓得一抖,含混不清地问了句:“什么?”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周震南就躺到了他身边。小小的一个人儿带着一阵风躺下,张颜齐几乎一瞬间就僵硬了。

 

偏偏工作人员还要说:“再靠近一点。南南?你也咬一颗樱桃,樱桃梗和颜齐的樱桃梗搭在一起。……哎呀你们两个那么僵硬干什么?”

 

周震南一听还要再近,也开始慌,慌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只能屏着呼吸一点点挪过去。他几乎能感觉到张颜齐右耳上那枚耳钉贴着他的纹身,卷起冰凉的触感。

 

张颜齐居然打耳洞了。在这样的慌乱中,周震南居然还能思考这个问题。

 

“放轻松一点,你们俩咋回事儿?”摄影老师忍不住开腔,“怎么你们两个都觉得对方要吃了自己似的啊?”

 

周震南欲哭无泪,张颜齐无语问苍天。他轻轻把头偏转一点点,在周震南耳边叹了口气:“那个,我们都别紧张啊。”

 

细碎的呼吸裹挟着热潮钻进周震南的耳朵,他一瞬间耳朵就红了。要命,这个姿势太过熟悉,是以前的很多个夜晚,张颜齐贴着他的耳朵,轻轻咬他的耳垂,带着几乎恶劣的笑意说:“乖,别那么紧,放轻松。”

 

他轻轻喘了口气,闭上眼睛把脸往张颜齐那边侧了侧。樱桃梗从张颜齐的脸上划过,带起一阵极轻微的痒意,张颜齐的睫毛颤了颤,像想要逃离,却又留在了原地。

 

这一幕被摄影老师抓住了,他连拍了好几张才满意地说:“这下就好了嘛,你们两个都挺有天赋的,怎么紧张成这样。”

 

和前任在一起拍照,没有谁会不紧张吧。张颜齐在心里腹诽。

 

最后一组照片定在一栋旧楼的天台上拍摄。拍完的时候正是黄昏,落日在天空中抹下赭红色的绮丽梦,自己却在逃亡去地平线时被淹没。

 

张颜齐和周震南站的远离人群,胳膊肘撑在栏杆上,背靠着栏杆看工作人员调试各种设备。张颜齐礼貌地把手搭在周震南的后背上,把他往前挪一点点,说:“别整个人都靠在上面,不安全。”

 

等周震南的目光落在张颜齐的身上的时候,他又转移开了视线,摸出烟盒,掏出一根烟点燃,也不抽,就盯着它在夕阳下慢慢燃烧。

 

“什么时候打的耳洞?”周震南突然问。他从来都是有什么就问什么,遮遮掩掩不是他的风格。

 

张颜齐却没有像以往很多次那样直接回答他,而是垂下眼帘,好半晌才说:“你什么时候又纹的身?”

 

周震南歪过头看着张颜齐。良久他才扯开一个很官方的笑意:“我是不该多问。”

 

远处有人在喊“收工啦!下班啦!”,周震南看着张颜齐,慢慢伸出一只手臂。他像是给许久未见的好朋友一个拥抱,揽着张颜齐的肩膀往自己这边带了下。张颜齐迟疑着伸出的手还没来得及揽住周震南的腰,就又收了回来。

 

周震南贴在张颜齐耳边说:“别来无恙。”

 

 

 

*

张颜齐站在水果摊前,把买樱桃的钱递给小贩,干脆再借一下小贩的水管,把樱桃草草地冲了冲,揪掉一把樱桃的樱桃梗,把樱桃塞进嘴里。

 

这种比较偏僻的南方小镇的好处就是,他可以不用戴口罩也不会被人认出来。

 

樱桃在嘴里滚了一圈儿,张颜齐几乎是发泄似的恶狠狠地咬着樱桃肉,嘴巴一鼓一鼓的。

 

许多人都说,不管是何时,拥有一个了解自己的恋人都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曾经的张颜齐也是这么认为,现在他只觉得,每咀嚼一遍这句话,他就又能尝到一点苦味。

 

周震南无疑是了解他的。他太清楚怎么击中张颜齐的要害,他用一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用近乎自我剖析一般的残忍在告诉张颜齐,我们没什么关系了。

 

是了,是了。张颜齐扯开一个自嘲的笑意,那个拥抱那么干脆有力,像左手握右手一般利落,简直不像是个拒绝,这可不是周震南的风格。

 

而偏偏是太干脆有力,仅仅是作为朋友之间道一声别来无恙,周震南早就逼迫着他和自己划清了界限。

 

张颜齐望着渐渐降临的夜幕,眼前突然闪现周震南松开自己时的情景,他手指上那柄锋利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直指张颜齐的心脏,毫不犹豫地插进去,再用力地搅得血肉模糊。

 

樱桃核在嘴里滚了一圈儿,连仅剩的那一点点甜味都没办法再感觉到,张颜齐拧着眉,牙齿咬着核,觉得心里堵得慌。

 

 

 

*

“明天是不是还有一套?拍完我就回北京。”周震南一边盯着电脑上的demo一边对助理说,“焉栩嘉也不提前跟我打声招呼,等我过来了他又跑北京去了。”

 

“订下午的机票吧,反正飞北京要不了多久。”助理浏览着网页,“周老师不留下来和大家吃个饭?”

 

“……不了。”周震南蹙着眉,“我……唉,算了。”

 

他的欲言又止让助理好奇地瞥了一眼他,不过秉承着职业道德,助理还是没有多问。周震南盯着电脑界面上做好的demo发愣,腰部因为今天拍照片维持一个姿势太久而隐隐作痛,他靠在椅背上倒抽了一口凉气,觉得今天真是魔幻的要命。

 

他一向是冷静的、骄傲的、强大的,没有什么能让他低头,偏偏在名叫张颜齐的麻烦身上栽了个大跟头。他从来都不怕把自己的内心剖析出来,因为他深知自己的强大,也从未掩藏过自己的锋芒。可是偏偏在张颜齐这里,一切都不对了,他自乱了阵脚,也害怕让自己的内心袒露。

 

如果他再多拥抱张颜齐一秒,张颜齐也许就会感受到他的手在颤抖。这不是夸张,张颜齐太了解他,知道哪一刻他的情绪即将崩溃,就连在床上做/爱的时候都能知道哪一刻他是最兴奋最享受的。

 

如果一个人有了软肋,那他就会走的举步维艰。这是周震南很早就明白的道理,可是在他遇见张颜齐的那一刻,他就有了软肋。

 

所以他必须把自己的软肋割裂,必须把他生命里的“麻烦制造者”推开,不能犹豫,不然崩溃的只会是自己。

 

周震南闭上眼睛揉了揉自己的腰,重重地叹了口气。他明明把张颜齐推开了,可是心更痛的是他自己,好像他的灵魂被张颜齐牵扯着,没有他就活不下去。

 

 

 

*

何洛洛在凌晨的时候发来消息,说下午来找张颜齐。

 

张颜齐为了所谓的“拍出朝阳的美丽”起了个大早,眯着眼睛打开手机的时候被何洛洛惊吓到了,心说现在的年轻人精神怎么如此之好。他回了个“OK”的表情,头昏脑胀地收拾好准备出门。

 

还是在之前那幢旧楼上,周震南早就坐在了栏杆下的台阶上,带着口罩穿着帽衫在玩手机。那一瞬间张颜齐像是回到了营里,每天还要捡周震南的小茶杯给他烫好。不过现在他好像也没什么机会再给周震南烫茶杯了。

 

触景生情这种矫情的事情,张颜齐一般不会让它发生在自己身上。于是他干脆撇过头不去看周震南,看天边被朝霞晕染成淡粉色,像某个人害羞的时候耳边的一抹粉红。

 

张颜齐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旁边有人提了早餐来发,周震南关掉手机站起来想伸个懒腰,却被腰痛生生拽回了台阶上。他深吸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站起来,慢吞吞拖着脚步往助理那边走。张颜齐站在不远处“啧”了一声,周震南耳朵灵的很,但是他装作没听见,不看张颜齐,自顾自走远。

 

张颜齐想要追上去的脚步就这么硬生生停在原地,刚刚伸出去的手又一点一点缩回来。他轻轻叹了口气,把双手揣进裤兜里。

 

挣扎过,伤害过,可是看见他痛还是忍不住想追上去,哪怕只是问一句“你还好吧”。

 

开拍的时候,天边洒下漂亮的宛如金粉一般的阳光,张颜齐和周震南面对面站在一起,彼此的脸都微微侧开些许角度,周震南耳后的纹身上,玫瑰花梗直指张颜齐耳朵上那枚玫瑰形耳钉。他们的身后是生锈的铁栏杆,铺陈开一幢幢并不高的楼,仿佛两个人就拥有了全世界。

 

“特别好!”摄影老师咔嚓咔嚓拍了好几张,“哎,今天状态不错!”

 

张颜齐闻言却担心地看了眼周震南,周震南脸色煞白,还在咬着牙硬撑。等摄影老师说“OK了”的时候,他一个踉跄在台阶上晃了晃,接着一下子撞上了张颜齐。

 

这简直就是个多米诺骨牌一般的连续情景剧,张颜齐慌的不行,只来得及接住周震南不让他直接栽在地上,一个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尖,顿时口腔里弥漫开一股血腥味儿,他跟周震南同时痛的“啊”地叫了一声,然后一起倒了下去。

 

周震南摔倒前的一秒钟在想,苍天啊,怕什么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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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下午还要赶飞机?不能晚点吗?”张颜齐拎着那个他早上揣出来的灌满了热水的杯子放在周震南的腰后,拧着眉问周震南。周震南抬起头看了一眼张颜齐,想说我还得去北京见焉栩嘉,又觉得把自己的行程告诉张颜齐非常奇怪,怎么看怎么不对,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急刹车:“我还得回北京……见朋友。”

 

“哦。”张颜齐干巴巴地应了声,“所以腰疼也得连夜赶回去?”

 

周震南觉得张颜齐今天蛮横得要命,很有种跟他死缠烂打下去不放手的意味。可是这样算什么呢?他们早就不该是这样的关系。

 

于是他疲惫地叹了口气,想要再次说出拒绝的伤人的话,却被张颜齐截住了话头:“那你注意安全。”

 

周震南再次抬起头去看张颜齐,可是张颜齐没给他机会让他看。他慢慢慢慢地低下头,伸手攥住了身后的那个杯子。

 

热水的余温在一点点散去,就像张颜齐的心一样,一点一点地冷了。

 

赫塔·米勒在《呼吸秋千》中写道,在长长的沉默之后,有些话其实根本不愿意说。

 

张颜齐插着兜扯开一个笑,咬着牙一字一顿,像是要把话语咀嚼后的苦涩都逼出来:“周震南老师,是我越界了。”

 

他大步走远了。

 

周震南沉默着攥紧了杯子,指尖都捏的泛白。

 

 

 

*

腰伤这个问题张颜齐跟周震南探讨过很多次,每次都得有个人妥协。

 

曾经他们在半夜的时候守着一间空荡荡的练习室,张颜齐的舞蹈到底是没有有舞蹈基础的人好,得留下来一遍遍加练。周震南很多时候都陪着他一遍遍练,卡不上的拍子就一次次打给张颜齐听,记不住的动作就一次次教张颜齐。张颜齐每次都气喘吁吁地坐在镜子前,撩起汗湿的T恤擦额角的汗,没过多久又站起来再练,还要按着周震南坐下不让他动,嘴里振振有词地说“别到时候腰伤复发了”。

 

周震南就点着张颜齐的肩膀说,少来,我这不是陪你呢吗,没有我你的舞蹈怎么办。

 

说完还要跟张颜齐翻旧账,你看你在营里的时候没选我,我心都寒了,我当时就在想你舞蹈怎么办。

 

张颜齐就双手合十冲周震南告饶,说南哥我错了,以后永远选你。

 

说完两个人都愣在原地。“以后”这个词对于他们而言太虚无飘渺,谁也不知道以后会是个什么样子,于是大多数时候他们都心照不宣地避而不谈,这次实属意外嘴瓢。

 

凌晨的练习室里静得要命,只有乐曲收尾的鼓点声敲在空气里,张颜齐小心翼翼偏过头去看周震南,却被周震南笑着打了一巴掌:“行,以后都选我,不选我我才要找你。”

 

他们在一起看过太多个日出,阳光洒下一点点在练习室里,张颜齐被周震南拉着趴在窗户边看远方的朝霞。周震南的耳廓像淡粉色的云,张颜齐忍不住轻轻吻了吻,痒的周震南一边笑一边躲。

 

其实朝霞又有什么差别,就像他二十一岁那年真正和他相遇,他在二十一岁那年真正和他分别,没什么差别,又好像哪里都不对。

 

张颜齐从旧楼上的楼梯走下去的时候想,就像他们曾经以为相遇是重逢,其实相遇不过是别离。

 

 

 

*

“妈的,好痛。”张颜齐双手抠着桌子边儿,声音颤抖着,“何洛洛,你能不能别把我当试验品了。”

 

“不要骂脏话嘛。”何洛洛笑眯眯地趴在咖啡厅的桌子上,有点遗憾地看着张颜齐把那枚银色耳钉从耳朵上摘下来,“焉栩嘉挑的,这不能怪我,谁知道你打个耳洞还打的连粗一点的耳钉都戴不进去。”

 

“你在质疑我的技术?”张颜齐咬着牙问,“洛洛,你可真行。”

 

“没有没有,不敢不敢。”何洛洛咧着嘴笑,“下次另一只耳朵上的耳洞打好点。”

 

“还有下次?”张颜齐差点跳起来,“洛洛,饶了我吧。”

 

他说话的时候太激动,不小心咬到了舌尖,于是早上就被咬伤的地方再添新伤,痛得他眼泪差点下来,整张脸都有点狰狞地扭曲了。别桌有人悄悄往这边打量,张颜齐和何洛洛自觉调小了音量,害怕被人发现这里坐的是谁。

 

何洛洛是从剧组那边请假出来的,他手边还放着一叠厚厚的剧本,张颜齐痛的说不出话,只能盯着剧本默默在心里折算,每张纸都换成一百块钱,这里就会有多少钱……

 

他算的实在是有点专注,端上来的饮料放在手边,看都没看就端起来喝了一大口,何洛洛微弱的、欲言又止的一声“颜齐……”还没来得及出口,张颜齐就咬着牙把杯子轻轻地放在了桌上,压着声音骂出了今天的第二句脏话:“我靠。”

 

何洛洛同情地把自己手边的冰水推到张颜齐面前,又把张颜齐面前的那杯柳橙汁挪开,说:“你今天是不是水逆啊。”

 

张颜齐被那股强大的酸味冲的说不出话,舌尖都痛麻了,他端起冰水喝了一口,很心酸地摆了摆手。

 

好半晌他缓过来才说:“是挺水逆的。”

 

从和周震南重逢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就再一次变得乱七八糟了。不知道是谁安排的双人拍摄,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是他们两个,这些事情纠缠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难以言喻。

 

何洛洛偏着头打量着张颜齐。他突然眯缝起眼睛,抓起手边的剧本,翻到了某一页。

 

“人会活的越来越像他爱的那个人的样子。”他念道。

 

张颜齐的本能在那一瞬间比他的理智还快,他想,我活的越来越像周震南了吗?怎么可能。

 

“你看,我也没说是他。”何洛洛摊开手,“是你自己说的。”

 

张颜齐哽住了,他没想到他的嘴替他的脑袋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了。良久他才慢吞吞反问何洛洛:“你早就知道周震南会和我一起……拍内页照吧。”

 

“对啊。”何洛洛也不遮掩,“我本来想直接告诉你的啊。”

 

何洛洛合上剧本,叹了口气说:“颜齐,震南回北京了要去见嘉嘉。”

 

张颜齐的手紧紧攥着装着冰水的杯子,杯壁的水珠沾了他一手。他就这么盯着一颗水珠从杯壁上滚落,蜿蜒开一道水痕。

 

“我果然还是放不下他吧。”他自嘲地喃喃说。

 

 

 

*

“焉栩嘉,我怎么觉得你有点不靠谱呢。”周震南缩在酒吧里最隐蔽的角落说,“要是被拍到我们两个出来泡吧怎么办?”

 

“你看这像所谓的‘正常酒吧’吗?”焉栩嘉指指周围,“这地方没有蹦迪,没有你想的那些交易,人少还安全,能在这里消费的都不是一般人,你数数现在这里坐着的有没有超过十个人。”

 

“我想的那些交易。”周震南把这话在嘴里竣巡三圈,“你觉得我在想什么?”

 

焉栩嘉很明智地跳过了这个话题,他问周震南:“最近忙吧,不是还要开场个人演唱会?”

 

“嗯。”周震南端起面前的樱桃酒喝了口,目光有些晦暗,“忙,我下午才坐的飞机回来见你。”

 

“……别说的好像我在你这里多重要似的。”焉栩嘉还挺有自知之明,“要不是为了躲张颜齐,你会这么早回来?”

 

他偏过头,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周震南耳后的纹身。

 

这些年周震南一直竭力小心翼翼避开的那个名字被焉栩嘉毫无预兆地叫出来,他手中的高脚杯“咔啦”一声碰到了桌沿,他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之下斜眼睨着焉栩嘉:“怎么全世界都知道了似的?”

 

“你看,你自己还不是承认了。”焉栩嘉懒洋洋地说,“周震南,你还要骗自己多久?两年了,你们两个躲了两年了,非得张颜齐站在你面前揪着你说他爱你,你才觉得他爱你吗?”

 

周震南偏过头继续打量着焉栩嘉。

 

“有句话叫在假象中赖着不走的才是傻瓜。”周震南淡淡地说,“你见过谁爱一个人,团队解散了就再也没联系过他吗?”

 

“你就是爱情傻子吧。”焉栩嘉恨铁不成钢,“假象,什么假象?他不爱你才是假象。那你见过谁团队解散了就要和他撇清关系,再也不来往?断得越厉害就爱得越深,周震南,你才是真傻。”

 

周震南仰起头。酒吧里很静,只有李斯特的爱之梦淙淙流淌出来,他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哽咽了。

 

“我躲了他两年。”他吸了口气,声音里带着极轻微的颤抖,“我以为我能忘了他。”

 

一场盛大的恋爱,一场如定时炸弹一般倒计时的恋爱,亡命鸳鸯的故事写到了头,居然被重逢撕裂开一道口。

 

周震南想起了之前看过的《致鲁伊斯·高莱》里的句子。

 

“天气真糟糕,河流像海洋涨水,窗下连走过的猫都没有。生了很旺一盆火。”

 

“想念你。”

 

我以为我能忘了他,其实我不过是换了种方式想念他。

 

 

 

*

张颜齐最后折腾来折腾去,居然和何洛洛一起回了北京。何洛洛在那部剧里的戏份没剩多少了,他最近也闲,干脆回北京先找焉栩嘉,到时候再和焉栩嘉一起回剧组。

 

“你知道周震南下周有演唱会吗?”何洛洛提醒了张颜齐一句,果然吸引了张颜齐的注意:“什么?”

 

“全世界只有你是2G网吧。”何洛洛有点无语地说,“下周他要开演唱会,你真的不知道吗?”

 

张颜齐隐隐约约是记得有人在公司里提过,但是他的大脑选择性过滤掉了提到的那个人的名字,也就选择性失忆了谈话的内容。他干脆顺着何洛洛的话说下去:“所以呢?”

 

何洛洛懒得跟他打太极:“现场票肯定卖完了,你就守着直播吧,少来什么我和他都分手了,口是心非两年了,够了啊。”

 

何洛洛一通话把张颜齐想说的全都给堵了回去,他颇有些心累地摆了摆手。

 

何洛洛趁着张颜齐看窗外的时候掏出手机给焉栩嘉发消息:“嘉嘉,潇闻这法儿管用吗,真的能行吗?”

 

焉栩嘉秒回:“能行,能行,夏之光还在旁边帮腔,不行就是他俩不行。”

 

何洛洛琢磨了半天那个他俩是谁。

 

提起演唱会,张颜齐还是会想起两年前那场解散场。

 

距离演唱会还有两天的时候,张颜齐又熬夜和周震南呆在练习室里练舞。周震南那段时间腰伤复发,被张颜齐勒令好好休息暂时不要跳了。

 

以前周震南一定会和他拌嘴和他争执,这次周震南捏着衣角静默了几秒,突然就把手伸到身后撑开,冲张颜齐鞠了个躬,一如在营里那般。

 

然后他扑进张颜齐怀里,把额头抵在张颜齐的心口,慢慢地说:“行,不跳了,你也不跳了。”

 

“你抱抱我。”

 

张颜齐轻轻地抬起手搂住了周震南。

 

周震南丢掉了可能是最后一个和张颜齐吵嘴然后看张颜齐妥协的机会,换了一个轻的不能再轻的拥抱,灵魂轻轻碰撞在一起,擦出一道几不可见的火花。

 

张颜齐松开周震南的时候还虚揽着周震南的肩膀。他看着周震南肩膀上那道他留下的淡淡的泪痕,偏过头按了按眼角。

 

张颜齐和何洛洛道别后回了公司,他突然觉得有点后悔,怎么两年前就没再多抱抱周震南。

 

以爱人的身份。

 

 

 

*

周震南在后台等着上场的时候,周围忙成了一锅粥,唯独他这里悠哉悠哉一片安然。他撑着下巴,心想,这一次没有通过任何渠道告诉张颜齐他要开演唱会,后悔吗。

 

他想起了团队解散后一年时张颜齐的生日。他们建的那个十一人的群在这种时候总是格外热闹,他不开消息免打扰,就这么盯着消息数窜到了99+,也不点开看,就这么盯着。

 

夏之光和焉栩嘉给他单独发消息,说张颜齐出了新的单曲,你怎么不知道?

 

周震南当时一个人守着一锅咕嘟嘟冒泡泡的火锅,红汤的,锅烧开前他就往里面倒了肥牛和土豆,现在他已经忘了火锅,紧紧捏着手机,突然感觉有点呼吸困难。

 

“张颜齐,你可真行。”他喃喃地说,“全世界都知道你发单曲了。”

 

“只有我不知道。”

 

锅烧开之后周震南忘了把火关小,锅里的汤沸腾起来跳了满桌,他被跳出来的火锅汤吓了一跳,放下手机慌忙去调火。土豆都快煮烂了,下的太多,直接糊底了。

 

肥牛也煮老了。

 

周震南愣愣地盯着那锅火锅,伸手直接把火关掉了。当初那个被他说说“我吃荤你吃素荤素搭配嘛”的人都不在旁边了,被他说“土豆先下会糊底”的人也不在了,结果现在是自己傻兮兮地先把土豆给下了。

 

周震南最后都没再碰那锅火锅。他看着手机上的时间跳到了23:59,默默地点开了张颜齐的单曲。

 

结尾有一句话。

 

“谢谢里们的一直陪伴,爱里们。”

 

屏幕上的时间跳到了零点,周震南关掉手机,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了满脸。

 

原来他说“爱里”,没有主语,不过是个泛指。

 

周震南靠在后台的门边儿扯开一个疲惫的微笑。身边有人在提醒他快上场了,他最后一次调试耳返,然后握紧了话筒上台。

 

 

 

*

张颜齐没想到他就离开了公司几天,回来就是一阵鸡飞狗跳,他从上午忙到晚上,连口气都没倒过来,差点体力不支在公司的楼道上撅过去。

 

周震南的演唱会直播开始前十分钟的时候,张颜齐说什么也不干了,振振有词地说他回来就从早忙到了晚,不能这么剥削人,还说再不让他休息他就躲厕所去了。

 

好说歹说才有时间闲下来点开直播,张颜齐抱着笔记本电脑满公司乱转,企图找到个网络比较稳定的地方。窗外响起了一声闷雷,他吓得差点把手里的电脑摔了。最后他蹲在一盆凤尾竹旁边,盯着电脑屏幕眼睛都不敢眨。

 

一道聚光打在周震南的脸上,他一出现就能夺得所有人的目光。张颜齐想起在营里第一次公演的时候,周震南是这么说的,“一道聚光打在我的脸上,我什么都看不清……我一眼看到了张颜齐,我就选了他。”

 

张颜齐提起一点点唇角,继续盯着屏幕。那道聚光一直追着周震南,某个瞬间,某个角度,他耳后那道纹身被照的清清楚楚,野玫瑰绽开,荆棘拉扯着灵魂。

 

他们总说周震南身上有刺,满身的锋芒毫不收敛,可是那些刺在张颜齐这里成了玫瑰上的刺,对别人而言是可望而不可及,他却偏偏要去拥抱那朵玫瑰,被刺的满身是伤鲜血淋漓也没关系,灵魂在撕扯斡旋之间交换才是他们想要的。

 

只是那朵小玫瑰,好像已经不需要有人在深夜的时候温柔地拥抱他,告诉他你可以不用那么强大了。

 

他早就强大到无往不利了。

 

张颜齐伸手轻轻碰了碰屏幕,好像这样就能真正碰一碰周震南耳后的纹身,就能想起曾经的无数个夜晚,他搂着周震南亲吻他耳后那一小片敏感的肌肤,听周震南好听的呻/吟一样。

 

 

 

*

安可曲唱完的时候,周震南冲四面八方鞠躬,然后升降台缓缓下降,把他送回了后台。等忙完一系列后续工作,周遭安静下来之后,他听见了窗外的雨声,还有一阵一阵的雷。

 

周震南突然觉得好累。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过了,他瘫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听着雨声和雷声,竟然一点都不想动了。

 

手机嗡嗡地开始震动,周震南眯着眼睛掏出来,手一下子定在了半空。

 

居然是张颜齐。

 

这时候他打电话过来干什么?

 

周震南捏紧了手机,好一会儿才按下了接听键。

 

“喂?”张颜齐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显得格外模糊,就连雨声都比他的声音清晰。

 

“你在哪里?”周震南顿时觉得很奇怪,“喂?怎么现在打电话给我?”

 

那边似乎是信号不好,好一会儿才听到张颜齐不太连贯的声音:“我在……地铁站。”

 

他轻声问周震南:“你要过来吗?”

 

那句话几乎是用气音说出来的,却一字不漏被周震南听了去。他紧紧握着手机,说:“你知道现在是凌晨吗?”

 

“知道啊。”张颜齐还是轻轻地笑,“我知道。”

 

我知道你会来的。

 

 

 

*

周震南只来得及抓了把伞,戴上口罩裹上围巾就往外冲。等他跟着定位气喘吁吁跑到了地铁站的时候,他一眼就望到了张颜齐,可是他却哽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张颜齐浑身上下也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那双眼角下垂的深情眼。他微微仰着头,看着地铁站里贴着的大幅广告。是周震南前不久拍的香水广告,周震南的怀里捧着一大束玫瑰花,眼睛半闭,一片花瓣落在他的唇角。

 

凌晨的地铁站空无一人,没关门都算走运。四下里静的像处在冰块里,呼吸间的冰冷气息都变成了沉默,一下一下切割着心脏。

 

张颜齐慢慢地转过身,看向周震南。

 

时间似乎倒退回了解散的那个晚上,也是隔着这么远,他们却没拥抱。

 

时间再倒退回了出道夜,镜头里只留下想要拥抱又收回的手。

 

周震南慢慢地、一步一步走向张颜齐。他踏过一场耗时极长的大梦,蝴蝶扇动翅膀掀起的风卷起覆盖他的俗尘,世界只剩下他面前的那个人。

 

他很轻很轻地抱住张颜齐,却在下一秒被张颜齐狠狠揽进怀里。

 

好朋友之间的拥抱是左手握右手,干净有力,他们做不了朋友,于是那个拥抱轻悠悠,又恨不得把彼此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张颜齐拉下口罩,低下头吻周震南。那个吻一开始小心翼翼,之后就抛却了所有的顾忌,他舌尖之前受伤的地方又被咬破了,血液的腥甜味溢满了口腔,他也不在乎。

 

嘴里尝到的咸涩味道,不知道是血还是泪。是什么都无所谓了,哪怕下一秒他们将匕首插进对方的胸口也没关系,他只知道,在这个暴雨夜,他捡回了自己的活灵魂。

 

周震南哽咽着说:“好痛啊混蛋,我们休战吧。”

 

 

 

*

后来张颜齐和周震南接受他们拍摄内页的杂志的采访,细心的人会发现周震南的耳朵上戴上了之前张颜齐戴过的玫瑰形耳钉。

 

最后一个问题是,见到了之前的老队友,送一句话给对方吧。

 

张颜齐还端着范儿说了一堆,大概是祝周震南越来越好这么个意思。周震南端着话筒眼睛越瞪越大,用话筒挡着脸去瞪张颜齐,意思是你怎么这么中规中矩?

 

张颜齐躲开周震南的视线,笑着接上了最后一句:“前面都说得太官方了,我忘了我要说什么了。”

 

“那就说一句我爱里吧。”

 

他打了个响指,又比了个大拇指。采访的人都以为他在开玩笑,哈哈哈笑着让周震南说,只有张颜齐看见周震南悄悄红了的耳朵和眼眶。

 

 

 

*

大卫在《荡漾》里写道,我爱你腹部十万亩的玫瑰,也爱你舌尖小剂量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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